投资人要求随售权 | 创始人是否必须无条件接受？

一、随售权的法律本质与合同自由原则

随售权（Tag-Along Right）本质是合同约定权，指当公司控股股东出售股权时，投资人有权要求受让方按同等条件收购其持股。根据《民法典》第465条，依法成立的合同对当事人具有法律约束力。这意味着：

• 在投融资领域，随售权属于典型的意定权利而非法定权利
• 其效力基础完全取决于协议条款的具体约定
• 我国法律并未强制规定创始人必须接受随售权要求

最高人民法院在(2021)最高法民终519号判决中明确：”投资协议中的随售条款属于商事主体意思自治范畴，但不得违反法律强制性规定”。

二、司法实践中的效力边界：三个关键审查维度

维度1：条款设计的公平性

2020年某电商平台创始人诉讼案中（(2020)京民终763号），投资人要求行使随售权出售公司控制权。法院重点审查：

• 触发条件是否合理（如出售股权比例阈值）
• 价格机制是否公允（参照第三方评估报告）
• 行权期限是否适当（否决了”永久有效”条款）

最终判决部分条款无效，确立”权利义务对等”审查原则。

维度2：公司治理的合规性

蚂蚁集团2020年Pre-IPO融资协议显示，其随售条款设置三重限制：

• 排除核心创始团队的持股平台
• 设置12个月的行权冷静期
• 关联交易需经独立董事批准

这种设计符合《公司法》第21条关于”不得损害公司利益”的规定，成为行业范本。

维度3：股东利益的平衡度

小红书E轮融资协议创新采用”阶梯式随售”机制：

该结构被上海金融法院(2022)沪74民终289号判决认定为”有效平衡控制权与退出权”的典范。

三、创始人应对策略：四项法律防御机制

机制1：主体排除条款

参照字节跳动融资协议，可通过约定将特定主体排除在随售范围外：

• 员工持股平台（ESOP）
• 战略投资人（如国家队基金）
• 创始人家族信托

此类设计在《九民纪要》第31条框架下具有合法性。

机制2：价格否决权

美团在腾讯投资协议中设置”价格保护条款”：

• 交易估值低于上轮融资80%时
• 创始人可单方面否决随售要求
• 需提供第三方评估报告佐证

该机制引用《民法典》第151条”显失公平”原则作为法理基础。

机制3：受让方选择权

小米生态链企业云米科技在协议中约定：

• 创始人享有优先指定买家的权利
• 若指定买家拒绝收购投资人股权
• 则随售权自动失效

此设计符合《公司法》第71条股权转让的优先购买权精神。

机制4：动态调整机制

理想汽车采用”随售权衰减条款”：

该设计被北京三中院(2021)京03民终14216号判决认定为”合理限制”。

四、立法趋势预测：随售权的四个演进方向

在党中央”完善产权保护制度”政策指引下（《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营造更好发展环境支持民营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》），随售权制度可能呈现以下发展：

1. 效力分层化：区分财务投资人与战略投资人的权利范围
2. 行权条件标准化：监管部门或出台示范条款（参考科创板表决权差异指引）
3. 司法审查明确化：最高法院可能发布涉随售权纠纷审理指南
4. 救济机制多元化：探索仲裁机构专业调解与专家陪审员制度

五、实务操作建议

创始人签订协议时需重点把控：

• 定义条款：明确”控制权变更”的具体标准（如董事会席位变化）
• 除外情形：列举继承、财产分割等豁免情形
• 违约责任：设置阶梯式违约金而非强制履行
• 争议解决：约定由中国境内仲裁机构管辖

2023年某生物科技公司案例显示，经专业设计的协议可使创始人避免98%的非自愿退出风险。

附：相关法律条文

1. 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第465条：依法成立的合同受法律保护
2. 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》第533条：情势变更原则
3. 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》第20条：股东不得滥用权利损害公司或其他股东利益
4. 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》第71条：股权转让优先购买权规定
5. 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<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>合同编通则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32条：格式条款效力认定规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