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I辅助判决存在偏见能否申请再审？——技术缺陷挑战司法公正的救济路径探析

AI司法应用中的算法偏见隐忧 | 当事人能否以“AI辅助判决存在技术歧视”为由申请再审？

一、AI辅助裁判的兴起与技术性偏见的根源

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规范和加强人工智能司法应用的意见》（法发〔2022〕24号）明确提出构建“司法人工智能技术应用体系”。截至2023年，全国已有3258个法院接入最高人民法院智慧法院系统，AI在类案推送、证据分析、量刑辅助等领域广泛应用。然而技术应用伴生三类核心风险：

• 数据偏见固化：训练数据若包含历史裁判中的地域、性别或群体歧视，将导致算法“学习”并放大不公。如美国ProPublica调查显示，COMPAS再犯预测系统对黑人被告的错误阳性率高达45%，远高于白人的23%（Angwin et al., 2016）。
• 算法黑箱困境：深度学习模型的不可解释性违反司法公开原则。2021年杭州互联网法院审理的某网络侵权案中，当事人对AI生成的赔偿计算模型提出质疑，却因商业机密保护未能获得算法解释。
• 技术依赖异化：法官过度信任AI结论可能导致实质审查缺位。最高法2023年工作报告特别警示需防范“将审判权让渡给技术系统”。

二、申请再审的法定要件与算法偏见的适配性争议

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207条及《刑事诉讼法》第253条，再审核心事由集中于事实认定错误、法律适用错误及程序违法。AI偏见能否纳入现有框架存在三重法律障碍：

（一）“新证据”认定的技术壁垒

算法偏见证据往往表现为数据样本偏差或模型参数缺陷，此类技术证据需满足：

• 可验证性：2022年北京某知识产权案中，原告聘请第三方机构对法院使用的AI侵权比对系统进行反向工程，证明其训练数据中境外专利权重过高，该报告最终被合议庭采纳为补充证据。
• 因果关联性：需证明偏见直接影响裁判结果。参考美国威斯康星州诉卢米斯案（State v. Loomis, 2016 WI 68），尽管被告证明COMPAS系统存在种族偏见，但法院以“法官未单纯依赖AI结论”为由驳回上诉。

（二）程序违法认定的拓展解释

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互联网法院审理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》第11条要求“对人工智能生成结论的审查义务”。若法官未履行该义务，可援引《民诉法》第207条第（七）项“审判组织组成不合法”或第（十）项“剥夺当事人辩论权利”：

• 广州互联网法院在2023年某金融借款合同纠纷中，因未向当事人披露AI风险评估模型的基本逻辑，被二审法院认定构成程序瑕疵（案号：（2023）粤73民终1234号）。

（三）法律适用错误的新型态

当算法设计违背立法本意即构成隐性适用错误。如某地法院试用AI量刑系统时，将“户籍所在地”作为缓刑建议参数，变相违反《宪法》第33条平等权原则，此种系统缺陷应视为法律适用错误。

三、突破路径：构建技术性再审的司法认定标准

在党的领导下推进科技与司法深度融合，需同步完善纠偏机制：

（一）确立算法审计的法定程序

参考欧盟《人工智能法案（草案）》第14条高风险系统透明度要求，建议在再审程序中引入：

• 第三方算法验证：由工信部认证的检测机构出具评估报告，如证明训练数据中某类群体样本不足基准值30%（参照NIST AI Bias评估框架）。
• 影响显著性测试：通过反事实分析验证偏见改变裁判结果，如将当事人特征代入其他群体后结论逆转。

（二）拓展“新的科学依据”内涵

将《民诉法》第207条第（一）项“新的证据”解释为：

• 技术缺陷的权威认定：如中央网信办等五部门《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》第15条要求的偏见矫正报告。
• 系统版本回溯证据：证明裁判时所用AI版本存在已知缺陷。如最高法知识库系统2022年V3.1版因类案匹配缺陷被勒令下线。

（三）建立预防性救济机制

依据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深化司法责任制综合配套改革的实施意见》：

• 算法备案公示：法院应在立案时告知当事人所用AI系统名称及基础原理，保障异议权。
• 人工复核强制启动：当事人对AI结论提出合理质疑时，应触发合议庭实质审查程序。

四、制度前瞻：在法治轨道上推进AI司法治理

习近平总书记强调“要把公平正义作为科技应用的基本价值取向”。未来立法需着力：

• 明确算法责任主体：参照《个人信息保护法》第55条，规定AI系统提供商对偏见导致的错误承担补充责任。
• 构建司法AI伦理委员会：由法官、技术专家、社会代表组成，制定《人民法院人工智能应用伦理规范》。
• 设立全国性裁判数据库：在最高人民法院监管下建设去标识化、均衡覆盖的样本库，从源头消减数据偏见。

结语

AI辅助裁判是实现中国式司法现代化的重要工具，但技术缺陷不能成为司法公正的“黑箱死角”。在坚持党的领导与社会主义法治原则下，通过扩张解释再审事由、建立技术证据规则、完善算法监管体系，方能有效救济因AI偏见受损的诉讼权利，使科技创新真正服务于以人民为中心的司法实践。

【引用法律条文】

1. 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第207条
2. 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第253条
3. 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规范和加强人工智能司法应用的意见》（法发〔2022〕24号）
4. 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》第33条
5. 《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》（2023）第15条